正水朝崇

赛博吉卜赛人

跃上那六月的高岗

艾尔塔拉au的双云

算是前传

感谢@桀宴宴桀 授权


  阿云嘎在通古斯草原上捡到了郑云龙。

  准确地说,他在通古斯草原上见到了郑云龙。见到了那个和自己分享一种能力的男孩,一个海一样的男孩。那个海一样的男孩有一双大眼睛——像羊也像骆驼,但是男孩自己说那是能穿过风浪看到陆地的眼睛。阿云嘎与郑云龙并不够熟识,所以并没有过度反驳他的牛皮。

  他只是沉默地抬起手,在无声条例关照不到的莽苍草原上就出现了云朵一样的羊群。他说:“你看,这就是通古斯嘎。”这就是塔外的土地和天空。风就吹过来,把草叶子吹倒了一片,把阿云嘎的蒙古袍吹得簌簌响。郑云龙朝他伸出手,说:“那你就是阿云嘎,我们一起走吧。”

  阿云嘎知道了,不做声,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开始漫长的迁徙和转场,通古斯草原一碧千顷春夏秋冬四个牧场;两个男孩住在牧羊人留下的营盘上,主要是帮人做活儿,时不时放一放自己稀疏渺小的羊群。郑云龙不会放羊,阿云嘎说你学一学不然到了冬天我们吃什么。他是很寡言少语的性格,所以托人家卖掉羊毛换来茶砖的事郑云龙便去代劳。他们俩只有十二三岁,幸亏并不算是普通的孩子才在狂风暴雪的草原活了下来。

  逃出来的那一天,郑云龙只看了海一眼就义无反顾地北上。他说我不可能一辈子漂着,我要回到陆地上。

  阿云嘎却留在了故乡。

  那天晚上郑云龙拿着盐巴和茶叶回来了,马上还有一柄琴。阿云嘎用茫然不解的眼神看他,其实逃离了塔总归有了一年;阿云嘎还是不习惯说话。所以郑云龙谢谢他们俩天生的熟稔和默契,还有他算是鹦鹉学舌的半吊子蒙古话。阿云嘎烧好了一大锅的奶茶,五里外营盘年迈的额吉心疼两个孩子;给他们风好一整条羊腿。

  夏天的夜晚,吃着奶皮子喝着茶。郑云龙看阿云嘎仔仔细细剃着羊骨头上的肉筋,阿云嘎说蒙古人都这样。郑云龙说你明明还没长大就离开了草原,阿云嘎回答他:“蒙古人血里流着的就是乌日图道的河水。”

  于是郑云龙拿出马头琴,商队过来了半个月他天天拉着阿云嘎去听去看;阿云嘎拉琴很有天赋。小少年即使只是沉默地骑着他的黑马沉默地放羊,也多了一群少女唱歌,编花环在他背后。郑云龙说那你唱一个,唱一首你们草原上的歌。

  于是阿云嘎唱起来:“我那善跑的——黑骏马哟——名叫刚嘎——哈拉——”像乌日图道的河水一样绵长的歌谣第一次在毡包里响,那一晚远处的毡房灯火一直明亮。阿云嘎也是从此改变了嘴角下撇的弧度,偶尔会唱唱骏马归来的短调。他俩很少提究竟是怎么找到彼此的,草原上的人也不问。平安宁静的日子让他们把这无法解释的事情归结为神明的恩赐,但两个人心底里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

  生活如果一直这样过下去就是最好的,但是并没有。十五岁的时候草原上的男孩就该长成男人,阿云嘎骑着那匹漂亮得吓人的黑骏马在草原上放牧。郑云龙也有一匹雪一样的白马,他给这匹马起了一个谁也没有听过的名字:浪花。

  当阿云嘎唱起嘎达梅林的时候郑云龙开始打点包袱,他说我们去看看海。阿云嘎答应了一声好,两个人打算趁夜走。白马和黑马也是被牵着的,他们没打算把这两兄弟抛下。

  一路北上,习惯了自由的空气就不会去往死气沉沉的南方。再往北走就真的到了尽头,穿过浩荡的琐罗斯草原他们决定先去看看世界上最深的湖。湖水结的冰是深蓝的颜色,阿云嘎拿起一块被郑云龙笑是小孩子。

  他们在湖边唱起黑骏马的时候塔里的人过来了。

  稀奇的是,塔没有要他们的命。当然这有人说是因为这两个种子太强大的缘故:世界上只有他们俩分享同一种能力,然而一个是草原上的孩子,一个让人想到千里万里的海。黑马和白马也被带回去,原来他们是一对夫妇。

  没人知道他们的能力叫什么名字,阿云嘎说是刚嘎哈拉*,郑云龙却说是潮涌。他们俩看过外面的世界,心不是全给了这里。但是塔需要他们,他们也留下来了。只是郑云龙和阿云嘎是不能分开的,没有人敢下这样的手。

  阿云嘎一次结束了任务,跟郑云龙说:“我想去看看外面的海。”

  那时候很少有任务劳动这两个王牌了,他们当上了老师——过上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平静日子。像牧民们说过的,如果两个人有一个是女娃娃,那这就是一个永永远远的家。他们甚至还带大了一帮小子:方书剑是阿云嘎最疼的,蔡程昱最老成持重,然后是跟王晰极相似的张超;是从岭南来的男孩梁朋杰,是漂亮又调皮的老幺黄子弘凡。

  照理说一个人有了牵挂就舍不得走远了。

  郑云龙却没有犹豫:“我们什么时候去看?”

  “道个别吧。”那晚的星星又大又亮,低垂在天穹像一手就能摘下来。方书剑还在休息,末世之舞不是哪个孩子都能跳的。阿云嘎曾经说过如果你到了我生活的地方,所有的姑娘都会爱上你,爱上你的舞,因为你的舞害羞。

  但是那孩子不应该跳那种血淋淋的舞,但是他有龚子棋了。

  蔡程昱也有马佳了。

  所有的孩子都有他们的葛根塔娜了。所以就算他们看不到海日子也不会那么难熬。刚嘎哈拉和浪花已经很老了,但是他们的孩子们长大了。阿云嘎和郑云龙可以带着他们回到通古斯,回到那个曾经的营盘。有刚嘎哈拉和潮涌保护彼此,他们可以离开塔,走得很远很远。

  于是在又一个夜里他们拦住了孩子们:“我们走了,去外面看看。实话告诉塔里,把一切都告诉他们。外面通古斯的花是香的,葛根塔娜的酒也是香的。”

  歌是甜的。

  翻过了山梁,找我那漂亮的心善的妹妹。


注:刚嘎哈拉即蒙语黑骏马

  阿云嘎唱的歌是黑骏马的开头一句

  本文结尾化用自此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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