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水朝崇

赛博吉卜赛人

一千零一夜

 世家文学,作者贫农,xjb乱写(有时间扩写)

  确定要点?劝退一波

  无证驾驶不可取!!!!!做守法公民!!!!


   黄子弘凡回想一切的开端的时候,觉得自己不算后悔。


  他身边都是乖孩子,都是青年才俊,都规规矩矩不给家里惹事。他乖了十七年,有无伤大雅的调皮,和几个不痛不痒的姑娘有过不痛不痒的恋爱;打着架却又拿着奖。高考过后的漫长三个月,他骑上马佳借给他的哈雷——去了新疆。


  然后他在乌鲁木齐的公园北街喝了很多酒,从街这头喝到街那头,一家一杯酒。在小巷里喝到最美的张裕葡萄,很多人都醉了;他从舌尖上一个激灵醒了一半。看到高杨坐在沙发里,又醉了一半。


  那时候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醉着让乐队主唱递麦克风给他,让灯光师调暗一点色调,然后他上去,嗓都不开就唱《在那遥远的地方》又唱《康定情歌》。


  高杨后来有一天兴致上来了,抱着他唱上一段,黄子弘凡听不懂他的维语就含含糊糊问。他嗓子哑了又困得要命,到底没等到;高杨其实也没有回答他。


  他们有过很多个这样的白天和夜晚。但是不是每次都听到高杨的歌,或者他念的故事。黄子弘凡第二次见到高杨的时候他手里拿着原文版一千零一夜,当晚他跟着高杨驱车去塔什库尔干,连马佳的小老婆都只是匆匆寄存在酒店车库。


  就是当晚,在月光下他们开到戈壁。黄子弘凡问他要不要做乃/玛/孜,这纯粹是胡问。高杨就回他,你怕不怕我。黄子弘凡说不怕,我来开,明早就进伊宁。


  然后高杨坐到副驾驶,转着手腕上的念珠。念珠红红的,是好玛瑙。黄子弘凡眼都不抬,使出当年偷学父亲的警/卫/员的功夫一夜不歇,平平稳稳开到了伊宁。他困得眼皮打架的时候跟高杨说我要睡一会,高杨笑了。


  黄子弘凡不明白他笑什么,高杨当时也不太明白。他们在车上蜷了一会就有人过来敲窗。黄子弘凡立马醒了,却听见有人叫少爷。用膝盖想也知道不是他——所以他想也不想出了口:“你就是高杨。”他如果不出口,那大可以交到一个好朋友。但是他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觉得冒冒失失的。


  高杨说对,不问他什么名字,把他从驾驶座拽到后排。车外的人目光有点狐疑,还是上车载他们两个。到博乐的时候高杨的司机想把黄子弘凡放下的,高杨摆摆手说不用了,你回家去吧。司机摸不清家里的三少爷想什么的,他从来也不打算搞清楚,这样才能干的长久。


  黄子弘凡睡得很熟,直到车停了才反应过来。醒过来就看见高杨的笑眼,让他一晕。“你满会开车的,接下来去塔城的路我们轮流开。”他听到这么句话本能摆手说不,但是高杨笑起来——试问谁拒绝得了他笑起来?更何况高杨又加一句:“到塔城的山路我来开。”黄子弘凡放心了,点点头。


  这可不是他们俩回程路上开到慕士塔格山脚下就接吻的理由,塔吉克人把最高峰叫慕士塔格;他是英雄的山,是父亲的山。一对即使是最宽容的伊斯玛仪派也不会允许(倘若他们算是情侣)的情侣接吻,这个吻有一支烟那么长。


  当然往后他们接过很多个比这更长的吻,不过那些全都是内帷情趣的点缀。高杨把持每一个的主动权,也包括这个。他亲完黄子弘凡总喜欢把手指插进对方的头发里,像梳理羊羔卷曲柔软的毛发一样来回摸上两把。第一次也不例外,从不例外。


  黄子弘凡才十七岁,根本就把持不住一个高杨。所以顺理成章地,高杨和他面对面躺着,坦坦荡荡一脸笑:“这么聪明一定是家里的小儿子。”他都没问黄子弘凡叫什么,就和他过一夜,让十七岁的男孩不自觉眼泪流了一脸,嘴角破开秋天才愈合。


  不过后来就好些了,因为高杨常常到京城来:黄子弘凡不耐烦就要去弄嘴角的伤,叫高杨看见就给他贴一小块。他不喜欢嘴角贴东西上药,但是高杨给了就不让摘下来,慢慢地自己就好了。


  高杨第一次回来是黄子弘凡十八岁生日宴会上,他生日在一月里,年尾。满座宾朋,赶上哥哥姐姐们都放假人就来的齐;高杨真漂亮,在一群锦衣华服中间他最显眼。这回见面高杨终于喊了他名字:“黄子弘凡。”


  这往后就一直这么喊,他爸妈只有他语文考了吊车尾,和同学打架踢坏了学校垃圾桶还有知道他一辆摩托野了三个月这么喊他。哥哥姐姐们只有在亲眼观赏到他的模仿秀以后这么喊,再然后就是获奖和报到的文书。黄子弘凡不乐意,可他也总叫高杨大名。


  “像只麻雀。”高杨有回这么说他。不为别的,黄子弘凡一声接一声叫他;简直像买的语音助手。他俩没什么日常相处的内容,一个忙手底下产业的事简直乱到爆,一个做基础理论研究每天极限烧脑。见了面百分之八十的话在床上说在洗手台流理台上说,百分之二十在聚会和礼节性祝贺时候说。都照顾的好自己,毕竟搞科/研的和搞手腕的硬性要求就是能熬。就这样见了面还剩多少话?


  黄子弘凡还是这么喊他,一声一声,有时候叫他顶得支离破碎有时候累到不行了声音就渐渐低下去。高杨还是老样子,就一声黄子弘凡多了没有,一个字一个字吐得清楚明白。


  高家三少爷说了算,他是真的很忙。有时候黄子弘凡空了高杨都不空,所以某天晚上月亮不错,两个人望望远处的天甚至看得见慕士塔格;高杨给了他两把钥匙。一把博乐大宅的,一把办公室的。


  高杨在京城落脚何处没人知道,他在这儿基本就是当晚来了明早就走。黄子弘凡天天上课做猜想头都要秃,竟然忘了问你公司在哪。然后第二个暑假他北京博乐两地倒了几回,机票钱花了不少——小老婆是不能再借,马佳上回拿着武/装/带撵得他满街跑。


  那地方真的热,热得他想回成都吃冰粉。但是博乐大宅里除了他唯一的活人就是高杨。高先生还住在这的时候八九个儿女加两个情人再加保洁司机园丁厨师上下左右把大宅填的满满当当,这家里三少爷说了算的第一天就把所有人都客客气气请出去了,该是谁跟着谁就发回私宅去。于是除了重新翻修的主楼和高杨自己住的房间一概拆拆减减,清净了不少。


  在大宅里黄子弘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和高杨走了两条路。那时候他假期跑博乐跑得习惯了,有天回京家里哥哥姐姐们坐了一桌,长辈们坐一桌。他爸妈珠婚纪念,私人得很家常得很,他也二十了,坐到他爸身边敬酒。然后快散了席时候他妈看着他爸笑,眼角皱纹都舒展开。


  高杨的妈生完他就幡然悔悟潇洒走天涯了,高杨在博乐吗?黄子弘凡先吻的高杨,先摘下脖子上的玉佩,他也先越了界。第一次在不应该的地方想到高杨。他有点怕又有点古怪的兴奋,像中学决赛时候看见了没见过的竞赛题那种感觉。


  他没问家里人,问的马佳。很平淡的语气,像高杨喊他名字那种。


  博乐高家出美人也出秘辛;适龄女孩的心眼吊打黄子弘凡十八条街。做父母的会说高家人不能走得太近。当哥哥就耿直多了:“高家三少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说了算了,他们家孩子从小都是这么长起来的。”末了填补一句,女孩儿也是。又担忧地瞥他一眼,告诉他别胡天作地。


  然后黄子弘凡明白了,他的婚事不能完全让自己做主。马佳那一晚跟他仔仔细细讲了讲这事那事,旁边还有一个蔡程昱。他俩像两只小学鸡一样背靠墙,听马佳说八卦。


  平常马佳从来不说。


  黄子弘凡平常听了得有百分之五十进到高杨的耳朵,这次一个字都没有。马佳说的很多,比如想联姻的两家要么各玩各的不搞出孩子怎样都好,要么相敬如冰利益同盟过日子;稍微好一点细水长流过出了亲情;黄子弘凡憋不住问:“那自由恋爱呢?”


  分人,清白家世本分人家一切好说,只要他们这边不嫌弃门第就能在一处。可迎来送往不知根不知底的麻烦和心酸,还有资源极度不平衡的差距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的吗?侯门似海,多少人一生就困在这片海里出不去了?那性少数呢?蔡程昱顺口接了一嘴。马佳直接跳起来要抽他:“你疯了?你上着学呢就放炮?”


  没结果的,家里培养一个孩子从小到大给了多少普通人接触不到的?隐形成本算上去金山银山垒得老高,位愈高责愈重不是说着玩的,平白无故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谁家都经不起祸害。老老实实的,任性什么呢?那些不安分的二代三代都报废成了零代,一代都秦城再会闲扯淡去了。谁家父母爱孩子,爱到拿整个家做筹码?


  这些话马佳一个字都没说,全都跟着烟吸进肺里。他眼睛特别冷,直直盯着两个年轻人简直让人受不了:“都别给我瞎做梦。”


  从此以后黄子弘凡不太喊高杨大名,有时候杨哥有时候喊哥,告饶的时候干脆眼睛湿了,睫毛一缕一缕头发卷也松了;从下往上看着高杨喊哥哥,喊他高杨哥哥,怎么腻死人怎么来。他问高杨公司地址在哪里,要写到他手心里。


  高杨笑了,笑的时候真的很美。从前黄子弘凡只敢偷偷在心里惊叹,现在他直接吻上去,直接说出来。从前他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扎在图书馆实验室,三十岁之前拿菲尔兹,四十岁之前做院士。现在还想,但是他申了外宿。成夜成夜睡不着就要高杨放下见鬼的一千零一夜念他的专业书——比砖头还厚,一整页不够一个公式挥洒。


  高杨不会,黄子弘凡就笑得很欠收拾:“这么简单都不会,不行吧。”然后拉着昏昏欲睡的“养生老年”起来,把落地窗帘拉开,看夜景。那段日子非常放纵,非常快乐。以至于有一次黄子弘凡挣开高杨手臂,非常认真问他:“咱们能不能好聚好散?”第二天直到他们回了乌鲁木齐那种吓人的沉默才停止了。


  有一年,是他大二那年。他们两个的车在雪地里翻掉了,那次是他第一次受伤。不重,真的不重。只是冻伤和皮肉伤口,相比离山崖不到五米的车距胡接近三米的高差他俩简直锦鲤附体。高杨下属来的时候慕士塔格刚好日出,高杨要吻他他躲开了,于是就改成半握着他那只被血和雪还有泥土搞得乱七八糟的的手。那之后他们去医院简单包扎,又开回慕士塔格。


  高杨领他回去,让他对着那神山,父亲的山英雄的山他们接吻的山发誓;他自己也发誓。他们约定不要受伤,在一起要一直安宁和健康。他们没祈祷过永远在一起,知道神山不会允许。


  本来他们都想去一次慕士塔格的,黄子弘凡太久没睡好了不能开车;高杨心事一团乱麻也不能开车。明天还有事,不如去喝酒。上午公园北街很冷清,他们一路走,从街头走到街尾。每家店进去喝一杯酒(根本就没几家营业),走到最深的小巷子里,酒馆也不开门。张裕酒庄的好葡萄酒都在博乐高杨的书房里,天知道是哪国的数学家喜欢在书房里放一个葡萄酒杯。


  熬夜破坏声带,后来高杨打开手机找了找;领困得要命的黄子弘凡步行到乌鲁木齐某个高档小区。这房子他也是第一次来,四件套都没拆封。黄子弘凡进门之前打了个电话,给蔡程昱。


  他是这么说的:“我从新疆回来找你喝酒。”


  去年他抄了一瓶张裕扔到自己家,害怕被喝掉就寄存到滴酒不沾的蔡家。高杨听着没说话。他们俩在一起将近四年,百分之八十的话是在能搞到一起的水平面上说的。有点像那种露水情缘,偶尔回顾的老情人。


  但是他们身边都不再有别人。


  进了卧室门就脱衣服睡去,这一次他们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高杨终于闭上眼睛的时候黄子弘凡醒了,牙齿咬到发酸都遏制不了他的挣扎和无奈。天知道有一千零一万次他想跟高杨说我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前几年觉得幼稚矫情不符合学数学的人的风格,后来发现都是借口,只是一早就清楚没机会。


  总算还没傻透。他家长辈兄姐还有他自己都这么说他自己。反正这是个万能句式就对了。


  他对着慕士塔格和高杨发过誓不再受伤,在一起时要安宁要健康。他不能破了誓约,他要做守信的人。然后他就想起来他姐捧着一本书读,读到某一处写两个人“朝朝寒食,夜夜元宵;在一起时恩恩义义,分开时潇潇洒洒”,文不对题。


  然后他把两支钥匙都放进门口的碗里,摘下高杨给他的玉佩也放进去。高杨在梦里回忆起暑假时候黄子弘凡在他办公室吹着空调做课题,看见他手里拿着沓财务报表就问他财务总监的薪水值多少。他随口乱说了一个数,黄子弘凡瞄了一眼就开始四处挑刺,最后说你聘我我给你做最好的账,我用基础科学重构这门学问然后就能拿菲尔兹了。


  他想笑,黄子弘凡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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